凤 凰 情

    再次走进凤凰，正是春寒料峭的季节。轻轻踩着春的脚步，我走向那一弯碧水东流的沱江边城。车行路上，宛然已见烟雨迷蒙的沱江边上，羞涩黒俏的翠翠，一边在古老的棒槌声中浆洗衣裳，一边朝远远的大路张望，眼角眉梢挂满了春的希冀：来来往往大大小小的旅游车，是否也捎带回了日思夜想的傩送哥哥？我的思绪在沈从文细腻的笔触里蔓延，延近多年前去过的古城凤凰，走向沱江，走向一个清凌凌不愿睡醒的久远年代的梦……

    凤凰是一首诗，古城更是一首古老而韵味悠长的古诗。青石板砌成的街道是古朴素净的诗行，有人的脚步轻轻击打出抑扬顿挫的节拍。街道两边林立的小店，或挂满做工精致让人爱不释手的银饰，或是手工串珠让女孩移不开眼光挪不动脚步的美丽衣裙，或是香味浓郁独具特色的湘西腊味店。更有店门口手执画笔在白T恤白鞋面上描画出一幅幅颇具文化韵味的美图的年轻店主，以帅气的笑容亲和地告诉你一个低廉的价格，让人觉得如果不买一件回去就是对凤凰古城之旅最大的辜负。回过头来，古色古香的城楼边，身着青蓝苗服背着背篓的苗家阿婆、小女孩伸过一个个用野花编成的美丽花环：“买一个戴吗？很好看的。”那样的美丽诱惑飘着乡野边城的纯朴与清新，根本无法抗拒，于是每一个走过经过的女子头上便都有了一个五彩缤纷的花环。花环美丽了女人烂漫的心情，头戴花环风情万种满街游动的女人再美丽了整个古城。满城的人一脸灿烂，都在慢慢的走，闲闲的看，静静的品味。这里游人如织，却给人感觉远离了都市繁华，抛却了所有尘世的喧嚣，面对的只是一幅风情浓郁的古画卷，你在欣赏时会不知不觉融入其中，忘却自我。有人说，来凤凰旅游能找到初恋的感觉，我不这样认为。凤凰更像沈从文笔下成熟的翠翠，脱去青涩拘谨而日渐丰腴美丽，却依然清新如一朵怒放的山间杜鹃，不带半点脂粉的香腻，娇而不艳，执著等待心上的傩送阿哥。即使经年的等待里看不到人流中熟悉的身影，盈满心房的依然只有记忆里半夜河对岸让翠翠梦里好像要飘起来的傩送的歌声，痴情的女子依然会婉然翘首而盼……翠翠永远没有失落，古城就永远美丽如一首动人的爱情诗，吸引远的近的来过的没来过的心中有爱的种子萌发的人们。凤凰在这样的等待里迎来一拨又一拨向往爱情的人们，古城的美丽就从不曾有半点消减。

    凤凰之旅，最美的还是泛舟穿城而过的沱江，沱江是凤凰这首诗里最具灵性的佳句。坐在有些简陋的木船上，仿佛置身那条陪伴翠翠和爷爷一生的渡船。两岸颇具民族风味的苗家吊脚楼尽收眼底，一排排红通通的灯笼悬挂得错落有致恰到好处，艳而不俗，给吊脚楼平添一份赏心悦目的生动。无论你从哪个角度看，都是蓝天、碧水、青山、绿树、古楼、红灯笼，都是一幅绝美而无需任何渲染的风景画，百看不生厌。江船上的苗家阿妹英姿飒爽的击响一面硕大的鼓，扯开金嗓子莺啼燕啭，热辣辣的情歌火爆爆地抛给游船上远方的客人。时有兴致勃勃的游客用半生不熟的苗歌对上一两句，满船的笑声与欢乐在江面激起的涟漪中荡漾开来，静静的沱江便热闹起来。夜晚的沱江是有情人的天堂，沿江摆满了各色各样美丽的河灯，牵手的情侣们总会早早来到江边，欣赏完美丽的沱江夜景，再买一对心仪的河灯，连同对爱情的无限眷恋还有未来的美好祝福放送到江中。无数的河灯顺流而下，无数的情人深情目送，美丽无数个沱江爱意浓浓的夜晚。我不知道翠翠是不是每晚都在放河灯的人群里，不知道她放过多少盏河灯，不知道那个远方不归的人是不是也曾收到一盏，我想，终归会有一盏心意灯能飘到傩送的手里，告诉他渡船上的待嫁的新娘已经等得太久太久……静下来的沱江如处子，给人诗情画意的灵感，于是孕育了沈从文与黄永玉这样著名的大师;动起来的沱江如脱兔，给人浪漫和唯美的享受，于是让无数的人对凤凰魂牵梦萦，宁愿在这个古老而清澈的梦里沉醉。

    凤凰的人总是让人心生敬意。我不知道苗家的女子会“放蛊”是不是只限于传说，虽然被“放蛊”的男人死的下场不忍卒睹，但我觉得那也是另一种爱情的坚贞，想提醒因为远离而日生花哨忘记旧情的负心男人，还有一个爱你的女人在痴痴等待你的归期。她的毒“蛊”只是想挽留住心爱的男人，所以负心的男人蛊毒发作而死后，痴心的苗家女不也随他而去了么？爱情以这样悲壮的方式收场总让人唏嘘感慨，我们在对苗家女子的“蛊”心生敬畏的同时也不得不对坚贞的苗家爱情心生敬佩。古城的街边摆个小摊买些小银饰的苗家女子很多，无论老幼手里都在做手工活，或编些线质的手链、荷包，或绣些美丽的图案。她们的神情是专注的，不过分热情做作地招徕生意，你停下来看她的物品，她也顶多轻轻问一句：“要吗？试一下了。”看了很多你不买她也不生气，继续手里的编编织织，好像无穷的乐趣和满足都在里边。古老的石板街、心灵手巧的苗家女子、安静祥和的神情、漂亮的小饰品，如此和谐的融合在一起，心里便不由生出许多的眷恋，疑似到了世外仙境。满街的游客们，三五成群，走走停停，挑挑拣拣，无一例外的是惊喜的表情惊喜的眼光：手工的蜡染、手工绘制的文化衫、手工的时尚靓衣、手工的银饰……纯手工，纯天然，原始的古朴风味，这是凤凰给我们的印象。纯朴的凤凰人，就是用勤劳和智慧在创造生活，享受生活，改变生活，美化生活。

    我们来的几天都是细雨蒙蒙的天气，灵山秀水的边城，雨也充满灵性。夹着些寒意的春雨，绵绵密密，飘飘洒洒，却淋不湿游人的心情和游兴。雨中的凤凰城，迷迷蒙蒙，雨雾如烟，似梦，好像身着薄纱的苗家新嫁娘，隐隐约约里欲推还就，半喜半忧。情侣们紧紧相拥在小小的花雨伞下，时有轻嗔薄怒和着笑声飞出，给古城一份雨中的浪漫。凤凰的雨是有情的，一个人在这样的烟雨中漫步，会有柔柔的梦从尘封的记忆中一点一点浮起，温暖这个春天的心境，看山、看水都含情，因为爱的潮水已漫进久涸的心门。红尘里为生计而奔波，为工作而劳累，所有的纷扰繁复都已被这山城的细雨轻轻荡涤到无影无踪，多了些善感与爱。这是个适合让心灵休憩的家园，可以心如止水，可以与世无争生命在这样的宁静里与山歌一起放飞。那城、那水、那人、那雨，将成为人生的苦旅中永不褪色的记忆。

    车行在离开凤凰的路上，我就已经开始怀念美丽的边城。我想，带着翠翠的希望出来，再来时，江边的棒槌声一定不再孤独。